五月榴花照眼明，枝间时见子初成。</p>
时节是个好时节，却并无那般观赏榴花的心情。市二中最后一次的家长会如期而至，多数家长写于脸上的表情均是“忧心”，挂在心头的话语大抵也为“我孩子成绩怎么填志愿”“最后这些日子该做点什么”，</p>
四班的班主任陈雄国抹着额角的汗，对着围拢在他身周的家长们左右支应，分外忙碌。</p>
但也非全然如此，某一桌，两个老男人就端坐着面色平澹的聊着天。</p>
这二人当然就是温爸和符爸，此时二人各持一份印满名字和数字的成绩单，一边看一边说话。他们也晓得，凭借着自家孩子的成绩，班主任得亲自过来聊聊，所以也不急。</p>
不过互相之间，话里话外，既有喜悦也冒着刺儿互相扎着。</p>
温爸咂嘴说：“成绩又进步了。”</p>
符爸轻笑道：“可不是，涨得飞快。”</p>
符爸瞄一眼身旁，又说：“老温，你这人读书稀烂，儿子倒是学习的好手，不得了啊。”</p>
“呵！老符，‘虎父无犬子’啊。”</p>
“怎么，今年的后浪还能被前浪倒着推了？”</p>
“你就是嫉妒。”</p>
“我家巧儿成绩上的最快，比你儿子还快，我有什么可嫉妒的？”</p>
讲台处响起嘈杂，两个男人看了一会儿，又收回视线，这略略打断二人的掰扯。</p>
话题中断，可兴致还在。</p>
温爸定定心，又说：“小煜前几天还说，毕业了马上给我买一台车。我就说不用，他非要送。生儿子就这点好，话好说啊！”</p>
他哈哈笑一串，歪头笑容满面道：“说起来，今年巧儿就该成年了吧？”</p>
符爸面色稍满，看温爸一眼，没吭声。</p>
志得意满的温爸又戳了一下他的肺管子：“大了啊，老符，你也得给巧儿物色物色好对象了。女婿可得认真的挑，毕竟这可是嫁女儿啊！”</p>
符爸顿时气休休的，面色也涨红起来。</p>
他宝贝了十来年的女儿，如今也到了这种时候，做父亲的，哪里舍得？</p>
好他个温庭，哪里有伤口戳哪里！</p>
他狠狠瞪去一眼，笑着反讽道：“老温，小煜比巧儿还大些，是不是也该谈婚论嫁了？”</p>
“不急。”</p>
“怎么不急，这事不都得提前准备么？给小煜的房、车都准备妥当了？”</p>
温爸笑容一滞。</p>
这回轮得符爸笑呵呵，他掰起指头数着：“房不用大，百来平米总得有的吧？车十来万吧？彩礼、聘礼呢？都得准备。不然人女儿家愿意，你老温也拉不下这个脸吧？”</p>
温爸面有不忿，哼道：“你倒是比我还关心。”</p>
前几日才和老婆聊到这事情，今天就被符理拎出来说，当真可恶。</p>
符爸瞧见温爸的脸色就哈哈的笑，还不停添火：“看着小煜长大，他要是找不着好媳妇，我不高兴！”</p>
温爸看到符爸的得瑟的嚣张劲儿，也梗着脖子：“巧儿哪里又不是一起看着长大的？她要是嫁得差了，我也不高兴！”</p>
然后一个“嘿”一声，一个“哈”一句，相看两厌。</p>
这场“成年人”争执在陈雄国逐渐靠近后停歇。</p>
相比于和其他成绩不稳、不上不下的同学家长聊那些“孩子目前情况就这样，保证本科优先”“保持孩子心态有机会拿稳二本”“一本可能性不大，实事求是，到时候可以看估分情况来定”之类的略显沉重的话题，与温符二位同学交谈的就要轻松太多太多了。</p>
毕竟，只是考虑北大南大稳不稳，北大南大选哪个，实在不行顶级挑哪个的爽快问题，聊起来都浑身带劲儿！</p>
陈雄国已经许久没有带出考上这两所国内顶级学府的学生了，往年都是羡慕一班班主任，可今年——</p>
他陈雄国，要笑裂嘴了啊！</p>
……</p>
家长会结束的当天，几乎所有的学生们都和家长们有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沟通。</p>
了解孩子内心所想与期望的未来，再根本当下情况权衡以后的志愿，确定一个与分数差不多的人生，这便是高考，是国内最残酷、最真实的一次抉择。</p>
和温煜不同，多数学生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</p>
温煜就直白多了。</p>
温爸饭桌上委婉问他时，他就两个字：“南大。”</p>
整个南方最高级的一所大学，与北大遥相呼应。</p>
温爸端碗的手都抖了一抖，心中念着“温家祖宗保佑一定要成”的话，嘴上羊作轻描澹写的“嗯”一句，尽量不给儿子压力。</p>
隔壁符家气氛凝重一些。</p>
符橙雀不太懂这些。</p>
符爸问过来时，她闷闷的说：“我不知道，越高越好。”心底补一句：小煜去哪儿我也想去哪儿。</p>
碗快叮铛响一阵，这期间，符家三人没人吭声。</p>
符爸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道：“巧儿，以后想做什么吗？”</p>
这一瞬间，有那么一个词语哽在符橙雀喉咙口没有出来。</p>
她皱着眉头默不作声。</p>